第一零七章:向隅而泣-《一碗茶的岁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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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麟拉弦偏转,急借歪躯跌倒之势,仰弩飕射车顶,接连数矢贯透篷壁而出。有乐抬眼忙瞧,懊恼道:“似没射到,却把剩余的弩箭消耗光了。”仰面一觑箭孔,忽然悸嘴而缩,惊叫:“噫!那是什么?”信澄抬起镜筒忙瞅,旋即向后跌坐,嘬口而呼:“不是谯周。车厢顶上有只幽荧之瞳从箭眼外窥视着我们,根本不像人的眼睛……”其似猝然吓得不轻,惶抬双手,亮出左边袖炮,加上右边袖弩,顷齐朝上仓促击发。
宗麟亦在此时棹矛急搠,有影倏忽如魅,从矛前窜闪而避。孙八郎挺戟戳穿车壁,却似亦未扎中。眼见爪影透隙欲攫而入,信照快刀连刺数下,恒兴亦拔刀乱削,数人在昏暗中噼哩哗啦地忙乱拆车之际,信包不胜烦扰,叼烟坐起,双手抬高,随着腕间机括扳响,朝上下左右连发火器砰砰激射,轰击之声骤如雷鸣霆震。
我随有乐他们纷皆捂耳叫苦,穿条纹衫的小子不意点着鞭炮,因忙抬手去掩耳朵,却将整串炮仗掉落车厢内咝咝窜燃,眼看就要在蓬发散乱之人胯下炸响,有乐和信澄慌忙提足猛踢,蓬发散乱之人连挨数脚踹裆,痛蹦欲避,腹下炮仗忽响,惊堕车外草丛里。有乐欲拉不及,懊恼道:“怪不得谯周算命说他没后代,想是因为咱们刚才踹的不是地方,而且慌乱之下,未免踹得太狠了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没等我们听清,车内鞭炮接连窜跳炸响,掩消其声。外边倏有咆哮,厉彻夜野四麓。风涛如怒,遮盖不住漫山萦荡的戾鸣,随着车顶咔嚓裂响,似有狰狞难状之影压覆欲下。信包歪叼卷烟,仰卧抬手,牵动腕机再扳扣响,晃举袖炮急轰,不知将什么东西从我们眼前顷又殛震而离。几只惊犹未定之眼凑在烟焰弥冒之间往上寻觑,我拉着高次避到一旁,信包叼烟而望,兀自满目困惑之色,有乐挤过来扇着烟,仰脸问道,“轰走了没?不需要回答,因为我耳朵快聋了……”
小珠子嘀咕道:“我觉得那东西打不死的。”有乐啧出一声,转脸说道:“你还没死是吗?刚才怎么不出手帮忙,却缩在一旁装死……”小珠子不安道:“人家好害怕。忙着想办法消灭,但还想不到……”穿条纹衫的小子亦有同感,忙道:“我也是。谁知道外面那个什么东西还在不在?不如再点一串鞭炮炸着看看……”
众人欲阻不及,穿条纹衫的小子又点了鞭炮,随着马车颠跳,震躯掼起,炮仗脱手坠落。有乐他们慌忙提足乱踢,急要踹那串窜跳蹦炸的小炮飞出车外,忽听信孝在前边叫苦:“停不下来,车要滑落山坡了!”众人纷纷转望,只见马车穿过夜雾,一撞而堕,前方陡然路绝。
在喧闹的鞭炮声中,有乐他们七上八落。一只死去的小狗,以及若干个鸡腿从我眼前飞起,伴随着信雄的甜嫩叫声,急剧往下,溅起大片水花,粼闪如梦幻。
“时为甘露三年,”一人在桥上凉亭抚琴说道,“淮南破城,杀了诸葛诞,夷灭三族;诸葛诞麾下数百名不愿投降的叛军士兵,也被斩杀。吴将唐咨、孙曼、孙弥、徐韶等皆率部投降,有人说吴兵必然不肯为我们效力,请求把这些降卒活埋了。司马昭公不同意,摇头说:‘放他们回去,才显示出宽宏大度。’后来依钟会谏言将他们迁徙到三河。这份善心换来了什么呢?”
我听到一声叹息,便从柳荫里转头惑望,只见有个苍发老者匆过桥头,向前趋陈:“邵元伯,此琴调试好未?刚才闻有爆竹声传来,大概祭祀将毕,里面想要弄弦消遣了,且让我先拿进去伺候着……”宗麟从我旁边冒出脑袋,低嘿道:“听见了没有?这里有琴可拿。”
亭中立起一个眉梢微垂的白净俊秀之人,面有忧色,在栏边负手自喟:“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对呀,‘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也’。琴是调好了,坏事只怕还不会少。”绿荫之畔一人抱瓮而近,伴随酒香四溢,摇首说道:“邵元伯,你终日忧心忡忡,这里没人会领你的情。向隅而泣,搞不好反而是取祸之道。”
我听到长利在身后悄问:“邵元伯是谁呀?”
几只手纷忙伸去掩他嘴巴,待得那白净俊秀之人若有所思地转身行开,信孝在桥下颤着茄子,低声说道:“邵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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